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清微殿的。
昆仑之巅的风,第一次让我感觉不到寒冷。因为有一种更刺骨的冰寒,正从我的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,冻结了我的神魂,我的道心,我的一切。
我站在大殿中央,一动不动,像一尊真正的冰雕。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方才的画面——苏云捏碎玉简时嘴角的冷笑,他亲吻那枚魔鳞时眼中的幽光,以及他无声对我说出的那三个字。
等我哦。
多么亲昵,又多么残忍。
像一把淬了剧毒的温柔刀,精准地捅进我最柔软的心房,然后狠狠搅动。
五百年的相濡以沫,三百年的道侣情深,难道全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?那个会在我怀中瑟缩,会因为一点小伤就红了眼眶,会抱着我的手臂撒娇说“灵霄你最好了”的苏云,全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?
不,我不信。
或者说,我不敢信。
若这一切都是假的,那我这五百年,岂不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?我守护的纯白,原来是世间至秽的漆黑。我引以为傲的唯一软肋,原来是随时能贯穿我心脏的利刃。
“师尊?”玄清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,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担忧,“您……您的脸色很难看。”
我缓缓转身,看到他眼中的惊惧。
我抬手,一道水镜出现在面前。镜中的我,面色苍白如纸,双目赤红,一丝丝黑色的杀气竟不受控制地从周身溢散开来。那是我的剑意在失控的边缘,是我道心即将崩裂的征兆。
我深吸一口气,强行将翻涌的气血和滔天的杀意压了下去。镜中的血色缓缓褪去,我又变回了那个面无表情的清衡仙尊。
“无事,”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,“只是推演魔主功法时,略有反噬。”
这是一个拙劣的借口,但玄清不敢质疑。他只是更加恭敬地低下头:“师尊还请保重仙体。青城之事,仙盟震动,所有人都指望着您。”
所有人都指望着我。
指望着我去讨伐一个魔头。
一个……睡在我枕边的魔头。
喉头涌上一阵腥甜,我强行咽了下去。
“我知道了,”我挥了挥手,“传我命令,任何人不得靠近苏云的洞府,就说他刚刚出关,需要静养。”
“是。”玄清领命而去。
我必须为他找一个理由,一个让他能继续“合理”地待在昆仑的理由。在弄清楚一切之前,我不能打草惊蛇。
更重要的是,我内心深处,还抱着一丝微弱到可笑的希望。或许,他有什么苦衷?或许,他是被人控制了?
我需要证据。不是为了向仙盟交代,而是为了给我自己这可悲的五百年,寻找一个答案。
我转身走向昆仑的藏经阁。那里收藏着三界之内最齐全的典籍,或许能找到关于“幽炎魔主”和那种黑色鳞片的记载。
藏经阁顶层,是我专属的静室。我点燃一盏静心凝神的灵香,盘膝而坐,神识如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,瞬间覆盖了整个藏经阁。无数的玉简、古籍在我脑海中飞速掠过。
“魔道”、“幽炎”、“鳞片”、“面具”……
我筛选着所有相关的词条,海量的信息洪流冲击着我的识海。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,我忘记了昆仑的日升月落,忘记了外界的喧嚣,只专注于寻找那一丝可能存在的真相。
终于,在一本被封存在最角落,名为《幽冥异闻录》的残卷中,我找到了线索。
“幽冥血海,万魔之源,孕育至恶之主,名曰‘幽炎’。其主伴生一族,为‘噬心魔’。噬心魔,无形无相,可侵占神魂,夺舍肉身,伪装成世间万物。其魔力凝结之物,为幽炎鳞,色黑,有火纹……”
“……噬心魔天性狡诈,善于伪装。被夺舍者,初期并无异状,甚至会保留原主的性情习惯,以骗取信任。待其魔根深种,便会逐渐吞噬原主神魂,取而代之。届时,温驯羔羊,亦可化为食人恶狼……”
残卷上的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重锤,狠狠砸在我的心上。
噬心魔……夺舍……
难道说,我五百年前从血海中救回来的,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苏云?或者说,真正的苏云,早已在那时,或者在后来的某一天,被这东西给……吞噬了?
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,却又带来了一丝病态的解脱。
如果现在的苏云不是他,那我所爱的人并没有背叛我,他只是……不在了。我所要面对的,只是一个占据了他身体的怪物。我只需要杀了这个怪物,为他报仇。
对,一定是这样。
我紧紧攥着那本残卷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杀意,前所未有的浓烈。
“灵霄?”
一个温柔的声音,在静室外响起。
我的身体猛地一僵。
这个声音,我听了五百年,熟悉到了骨子里。可今天听来,却只觉得毛骨悚然。
我没有回应。
门外的人似乎有些疑惑,又带着几分担忧,轻声道:“灵霄,你在里面吗?玄清说你在这里查阅典籍,我……我给你炖了莲子羹,你出来喝一点好不好?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。”
他的声音温润、柔软,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,和我记忆中的苏云,一模一样。
他来了。
他顶着那张我最熟悉、最眷恋的脸,带着我最喜欢的甜羹,来见我了。
在我刚刚得知他可能是个“怪物”的时候。
我缓缓将残卷放回原处,抹平了上面的褶皱。我站起身,拂去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,将所有翻涌的情绪,所有的杀意、悲痛、怀疑,全部压回了那颗千疮百孔的道心深处。
我打开了静室的门。
苏云就站在门外,手中端着一个白玉小碗,碗里是晶莹剔透的莲子羹,还冒着丝丝热气。他看到我,眼睛瞬间就亮了,像是有星辰落了进去。
“灵霄,你终于出来了!”他快步上前,将碗递给我,仰着脸,关切地看着我,“你脸色怎么这么差?是不是很累?青城派的事情……我都听说了。那个魔头太可恶了,你千万要小心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自然地伸出手,想为我整理略显凌乱的衣领。
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的一刹那,我下意识地侧身避开了。
苏云的手,僵在了半空中。
他眼中的光芒,瞬间黯淡了下去。他有些受伤地看着我,嘴唇动了动,小声问道:“灵霄……你……你怎么了?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?”
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,委屈又无辜,若是放在昨天,我早已将他拥入怀中,柔声安慰。
可现在,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好一副精湛的演技。
若不是亲眼所见,谁能相信,这样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背后,藏着一个能屠灭三千人的恶魔?
我看着他,没有说话,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我要看看,他到底想做什么。
我的沉默似乎让他更加不安。他收回手,局促地绞着衣袖,低着头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对不起……我知道你现在心烦,我不该来吵你的。我……我这就走。”
他说着,转身就要离开,背影显得那么单薄,那么惹人怜惜。
就在他转身的瞬间,我开口了,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:“站住。”
他停下脚步,却没有回头。
我端起那碗莲子羹,走到他面前。
“你亲手做的?”我问。
他点了点头,声音闷闷的:“嗯……放了你喜欢的冰糖。”
我用勺子舀起一勺,送入口中。熟悉的清甜,熟悉的味道。五百年来,他总是在我疲惫的时候,为我准备这样一碗甜羹。
“味道很好。”我说。
他似乎松了口气,慢慢转过身,眼中又有了些许光彩:“你喜欢就好。”
我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问:“苏云,你闭关这三年,可有什么异常?”
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,但随即就恢复了自然。他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:“没有啊……就是修为进展得很慢,让你失望了。怎么突然这么问?”
“没什么,”我放下碗,目光转向他腰间佩戴的一块暖玉,“只是觉得,你身上的气息,比以前……更沉静了些。”
那块暖玉是我送他的,有安神静气之效,更能隔绝大部分邪祟的探查。可现在看来,它或许也成了他最好的伪装。
“是吗?”他笑了笑,那笑容纯净得像个孩子,“可能是修为略有精进吧。虽然不多,但总算没有白费功夫。”
他表现得天衣无缝。
如果不是那枚鳞片,如果不是那句“等我哦”,我绝对不会对他有半分怀疑。
他越是这样,我心中的杀意就越是沸腾。他在侮辱我,也在侮辱那个可能已经死去的、真正的苏云。
“青城之事,你怎么看?”我突然转换了话题。
他愣了一下,随即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:“太残忍了……三千多条人命,那个幽炎魔主,简直丧心病狂。灵霄,你这次下山,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,为那些枉死的人报仇。”
他说得义正言辞,眼中满是愤慨。
我看着他,忽然觉得无比疲惫。
这场戏,我还要陪他演多久?
“我会的。”我淡淡地说道,“三日后,我便出发。”
“这么快?”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又被担忧覆盖,“你要多带些人手,千万别一个人逞强。我……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,但我会在昆仑等你回来。你一定要平安。”
他上前一步,这一次,我没有躲。
他轻轻地抱住了我的腰,将脸埋在我的胸口,声音闷闷地传来:“灵霄,答应我,一定要平安回来。”
我垂下眼,看着他乌黑的发顶,手臂僵硬,迟迟没有落下。
这个拥抱,曾是我最温暖的依靠。可现在,我只觉得怀中抱着一条剧毒的蛇,随时会亮出它的獠牙。
我缓缓抬起手,落在了他的背上。
就在我的手掌即将触碰到他衣衫的瞬间,我的指尖,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、转瞬即逝的灼热气息。
那气息,和那枚幽炎鳞片上的,同根同源。
它就藏在他的身体深处。
真相,再无侥幸。
我抱着他,手掌停在他的背心要害之处。只要我灵力一吐,就能瞬间震碎他的心脉,让他形神俱灭。
杀了他。
一个声音在我脑中疯狂叫嚣。
杀了他,为真正的苏云报仇!杀了他,为青城三千亡魂报仇!杀了他,为被欺骗了五百年的自己,讨一个公道!
我的指尖,已经开始凝聚起凌厉的剑气。
怀中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身体微微一颤。他抬起头,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,轻声问道:“灵霄,你怎么了?你的手……好冰。”
我看着他,看着这张我爱了三百年的脸。
剑气,在最后一刻,悄然散去。
我……下不了手。
我无法对着这张脸,下杀手。
或许,是我还不够确定,那个真正的苏云,是不是真的已经彻底消失了。或许,是我还心存一丝幻想,他只是被控制了,还有救。
又或许……我只是单纯地,无法接受失去他的事实,哪怕他是个骗子,是个魔鬼。
“风大了,”我收回手,声音恢复了平静,“回去吧,别着凉。”
我转身,不再看他。
身后,久久没有动静。
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离开时,他的声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,轻飘飘地传来。
“灵霄,你知道吗?我这次闭关,悟到了一个新的道理。”
我的脚步一顿。
“我发现,想要守护最重要的东西,有时候……是需要亲手扫清一些障碍的。哪怕……会弄脏自己的手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,很柔,像情人间最甜蜜的呢喃。
可听在我的耳中,却不啻于惊雷。
我猛地回头,他正站在原地,对我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,仿佛刚刚那句话,只是随口的感慨。
可我知道,那不是。
那是他的宣言,是他的挑衅。
他知道我知道了。
而他,毫不在乎。
3
那一天,我与苏云在藏经阁外不欢而散。
他那句意有所指的话,像一根毒刺,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。他不再伪装了吗?还是说,这本身就是他伪装的一部分,用来试探我的反应?
我不知道。我现在看他,就像隔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迷雾,看不清,也看不透。
接下来的三天,昆仑上下都笼罩在一片肃杀的备战氛围中。而我与苏云之间,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。他没有再来找我,我也刻意避开了他居住的区域。我们就像两条被无形之墙隔开的平行线,明明身处同一座仙山,却再无交集。
但我知道,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我。
我能感觉到那道视线,时而带着探究,时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,如影随形。
这让我更加确定,他就是那个“幽炎魔主”。他留在昆仑,留在我身边,一定有着更深的目的。他现在不对我动手,或许是时机未到,或许是他的“夺舍”还未彻底完成,又或许……他只是在享受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。
而我,何尝不也是在与他周旋?
我需要时间。我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揭开他的真面目,更需要一个万全之策,一个既能制服他,又能……探寻救回真正苏云可能性的方法。
这个念头很疯狂,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。噬心魔夺舍,神魂被吞噬,这在典籍中记载是不可逆的。可只要有一丝希望,我就不能放弃。
出发前往青城的日子,到了。
清晨,昆仑山门前,仙气缭绕。玄清率领着一百名昆仑精锐弟子,早已整装待发。每个人都是一脸凝重,杀气腾腾。
我换上了一身玄色劲装,束起了长发,身后背着我的本命仙剑“凌霄”。这身打扮,是我每次出征前的习惯。
“师尊。”玄清上前一步,递给我一个储物袋,“这是此次出征所需丹药和法器。”
我接过,点了点头,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瞥向不远处的山道。
那里空无一人。
他……没有来送我。
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,就好像明知那是一杯毒酒,却还是会因为没能喝到而感到遗憾。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,是我疯了。
“出发。”我冷声下令,转身便要踏出山门。
“凌霄!”
一个清亮又急切的声音,从身后传来。
我背对着他,身体僵住了。
苏云一路小跑着赶来,气息有些微喘。他还是穿着那身月白色的长袍,在这群杀气腾腾的修士中,显得格外格格不入。他跑到我面前,仰着头,眼眶微红地看着我。
“你……你真的要走了?”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香囊,香囊上用金线绣着一柄精致的小剑,是我的凌霄剑。
“嗯。”我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。
“我……我给你做了个平安符。”他将香囊递到我面前,声音带着一丝哽咽,“我知道我修为低,帮不上你什么忙。这符是我用我的一缕神魂之力温养了七七四十九天的,或许……能替你挡一挡灾。”
他摊开手,掌心那枚精致的香囊,静静地躺着。
我看着那个香囊,又看了看他那双写满了担忧与不舍的眼睛。
一缕神魂之力……对于他这样本就底子薄弱的修士来说,无异于自损修为。
他又在演戏了。
可是,为什么我的心,还是会因为他这拙劣的戏码而抽痛?
我沉默地接过香囊,入手温热,带着他身上独有的、淡淡的草木清香。我将它挂在了腰间,紧挨着凌霄剑。
“谢谢。”我说。
他看到我收下了香囊,似乎很高兴,眼中的泪光都化作了笑意。他上前一步,踮起脚尖,像以前无数次那样,在我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。
“早点回来。”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,温热而暧昧,“我等你。”
周围的弟子们纷纷低下头,不敢看这“离别”的一幕。在他们眼中,这或许是道侣间再正常不过的温存。可只有我知道,这个吻,这个香囊,这句“我等你”,背后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。
我没有回应,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然后转身,决然地踏出了昆仑山门。
御剑飞行,风声在耳边呼啸。我的手,却下意识地抚上了腰间的那个香囊。
神识探入,香囊中确实蕴含着一缕精纯的神魂之力,温暖而纯粹,带着苏云独有的气息。这股力量,似乎真的只是为了守护,没有任何邪祟的痕迹。
可我不敢信。
我悄然分出一丝剑意,如同最细微的银针,小心翼翼地探入了那缕神魂之力中。
就在我的剑意触碰到核心的一瞬间,一股极其隐晦、却又霸道无比的灼热感,猛地反弹回来!那感觉,与幽炎鳞片上的魔气如出一辙!
我的心,彻底沉入了谷底。
果然如此。
这根本不是什么平安符,而是一个定位的道标,甚至可能是一个监视我的眼线。他将一缕精纯的魔气,用苏云的神魂之力包裹起来,伪装成护身符送给我。好深沉的心机,好精妙的手段!若非我早有防备,恐怕真的会被他骗过去。
我没有声张,也没有立刻毁掉它。我反而用自己的灵力,小心地将它包裹起来,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。
你想看,我便让你看。你想玩,我便陪你玩。
我倒要看看,你这只藏在我身边的狼,究竟想做什么。
青城派的山门,已经化作了一片焦土。
曾经的仙家福地,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被魔火焚烧过的、扭曲的尸骸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怨气,令人作呕。
随行的弟子们许多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景象,不少人当场就吐了出来。
我的脸色阴沉如水。
这就是他的“杰作”。那个在我面前温顺无害的苏云,转过身,就能毫不犹豫地制造出这样的人间地狱。
“玄清,”我冷声道,“勘察现场,寻找任何可能留下的线索。将所有遇难者的遗骸……好生收殓。”
“是。”玄清领命而去。
我独自一人,缓步走入青城派的主殿废墟。这里曾是青城掌门议事的地方,也是战斗最惨烈的地方。地上凝固的血迹呈喷射状,墙壁上布满了刀剑的划痕和魔火灼烧的印记。
我闭上眼,神识缓缓散开,试图从这片废墟中,捕捉残留的能量波动。
很快,我便捕捉到了那股熟悉的、霸道的灼热魔气。它就像一张无形的网,笼罩着整个青城派的遗址,嚣张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。
除了这股魔气,我还感觉到了一些别的。
是一种……很奇怪的阵法残留。这阵法并非正道所有,也与我所知的任何魔道阵法不同。它似乎是以无数冤魂为引,以滔天魔气为力,在抽取着什么东西。
我顺着阵法的能量流向,一步步走到了主殿的尽头。那里,原本供奉青城派祖师爷的神台已经坍塌,露出了后面一堵焦黑的石壁。
石壁上,被人用蛮力刻下了一个诡异的符号。那符号由无数扭曲的线条组成,像一团燃烧的火焰,又像一只睁开的魔眼,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。
我从未见过这种符号。
但我的直觉告诉我,这东西,很重要。
我将符号的形状牢牢记在心里,正准备离开,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石壁下方的一堆碎石中,似乎埋着什么东西。
我挥袖扫开碎石,一枚残破的玉简,出现在我眼前。
这是青城派的传功玉简,上面还残留着青城掌门的最后一丝神念。
我将神识探入其中,一段断断续续的、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画面,涌入了我的脑海。
画面中,一个戴着黑色火焰面具的男人,悬浮在半空中。他周身魔焰滔天,身后站着无数奇形怪状的魔物。
青城掌门率领着门下弟子,结成护山大阵,苦苦支撑。
“你……你究竟是谁?为何要对我青城派下此毒手!”青城掌门嘶声力竭地吼道。
面具男发出一声轻笑,那笑声,透过神念传来,竟带着一丝我熟悉的……清朗。
“为何?”面具男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,“因为,你们青城,守着一件……我需要的东西。”
他说着,缓缓抬起手,指向了神台。
“交出‘镇魂石’,我或许可以给你们留一个全尸。”
镇魂石?
我心中一动。那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仙家至宝,据说有稳定神魂,镇压心魔的奇效。此物不是早已失传了吗?怎么会在青城派?
画面中,青城掌门脸色大变:“你……你怎么会知道镇魂石!?”
“我知道的,远比你想象的要多。”面具男似乎失去了耐心,“既然你不肯给,那我就……自己来取了。”
话音落下,他身后的魔焰瞬间暴涨,化作一只巨大的手爪,狠狠拍向了护山大阵。
“轰——”
画面到这里,戛然而止。玉简中最后一丝神念,也彻底消散。
我手握着冰冷的玉简,站在原地,久久没有动弹。
镇魂石。
苏云……不,是幽炎魔主,他屠灭青城,是为了镇魂石。
他要镇魂石做什么?
一个可怕的念头,在我脑海中疯狂滋生。
噬心魔夺舍,最关键的一步,便是彻底吞噬和融合原主的神魂。这个过程充满了风险,一旦原主神魂反抗激烈,就可能导致夺舍失败,甚至两者同归于尽。而镇魂石,恰好可以完美地解决这个问题。它可以强行镇压原主的神魂,让夺舍的过程变得……安全而高效。
所以,他做这一切,是为了更完美地,更彻底地……占据苏云的身体!
那个真正的苏云,还没有被完全吞噬!他还活着!他的神魂还在抗争!
这个发现,让我在无尽的黑暗中,看到了一丝微光。
只要苏云的神魂还在,就还有希望!
但同时,一股更深的寒意涌上心头。苏云他……幽炎魔主他,已经拿到了镇魂石。他随时都可能进行最后一步。
我没有时间了。
我必须在他彻底成功之前,找到他,阻止他!
“师尊!”玄清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,“现场勘察完毕,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城西三十里外的黑风谷。那里魔气冲天,应该就是魔头的巢穴。”
黑风谷。
我转过身,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与冰冷。
“传我命令,”我的声音,仿佛来自九幽之下,“全员集结,目标黑风谷。今夜,我要让这世上,再无幽炎魔主。”
这一次,我不再是为了仙盟,不再是为了正道。
我是为了……夺回我的苏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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